Nine Miles Away |
一个耿直的竹马控 |
年龄操作有,短得很,看着玩。
--------
【采薇】
那日昆仑下很大雪,裹毯似沿路铺至凛风堡。早间以为将歇,然而过晌午还是落,堆逾尺高,片刻不得停。
屋内生了炭,铜盆内燃得噼啪作响。极偶然的蹦出几粒火星,正正好溅在斗篷上,不留神便灼出个洞。于是把衣物裹得更紧,退开到一旁。又觉得四处灌风凉飕飕,便再凑近。双手贴在嘴旁轻呵几下,就着腾起来的热气揉搓,还要小心地避开火星。一来二去竟生出玩心,自顾自闪躲起来,差点踹翻火盆也浑然不知。
莫采薇见他如此,吓得面上变了色,忙进来将铜盆端开些,又道:“小少爷莫再戏耍了,留心火星子烫在身上!”言语间将穆玄英上下仔细打量一遍,见他好端端坐在原处,半分无伤,方才轻吁口气,仿佛得了大赦。
在盟里也是不能靠太近的,要被月弄痕训。说怎如此顽皮,也不顾盆子烧烫了伤人,神色也板起来。到这时他往往扮个惹人笑的脸,凑过去便老老实实道:“月姐姐我错啦!”又拉扯几下她袖角,挑着眉梢眼巴巴望她。月弄痕看他活泼,就再绷不住,也扑哧笑出声,轻巧巧饶他一次训。
到了此处却不好使。因他尚未出声,莫采薇已埋下头,表现出恭恭敬敬样子,再说旁的话便多余。穆玄英好奇,就问:“若我受伤,会挨罚么?”莫采薇未接话,只听另道声音从榻上传过来,说得不紧不慢,却再惊她一激灵,头又埋得更低了。
“你要是栽进这火盆子,她们受罚——倒也不重,至多赤着脚从炭上走过,或是端着热铜盆跪一夜罢了。”那声音悠然道,留着半分刚醒的懒散调子。
穆玄英一顿,嘟囔着出声:“莫……雨哥哥,你又唬我。”他正是最盼望成人的年纪,见了以武欺人者尚且免不了上去比试一番,今次来见莫雨,开口便称大侠,自觉以江湖之礼相待,却未见对方当即黑了一半的脸色。晚些时候莫采薇就偷偷来求,说“小少爷莫要再如此称呼了,少爷心里不爽利,便要寻人出气……”后半截生生咽下去,讲时语调战战兢兢,很是可怜的样子。穆玄英不忍给她惹麻烦,便改口,片刻间见莫采薇弓紧的脊背放松几分,不禁又心生出些怜悯。
莫雨也不去理会她,由着穆玄英咚咚跑到自己跟前,往塌上一撑胳膊就问:“莫雨哥哥你醒啦?”分明生得粉妆玉琢一张脸,又因滴溜溜转动的黑眼仁而显得灵动,便格外讨人喜欢。于是莫雨伸出手胡乱揉他几下,将他蓬松的马尾散得更开,方才轻答道:“玩心这样重,也不午歇的么。”
穆玄英朝他一吐舌,说:“在盟里是要上午课的,不歇息。”又挠头数下,不好意思地改口道:“……有时也歇,睡沉了便是整半天,白白浪费掉许多时辰。”因两人难得相聚,他生怕错过同处的片刻半分,就强忍着困意绝不去睡。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,只得放着脾气与莫雨闹,到底得了机会在旁玩耍,守他醒来。
莫雨知他心中作如此打算,也不睡熟,只阖着眼作沉眠模样。饶有兴致地看少年绕塌转几圈,又任他百无聊赖地伏在自己身上双手作祟。最终实在无趣,便取几缕莫雨的发丝在指尖绕。松松挽一圈,恰跟五根指头纠缠作一处。心生欢喜,于是露出半分笑意,衬得神情愈发生动,直至莫采薇端了炭火进来才寻到乐趣般晃悠出去。
饶是天真,却偏显出他最珍视的样子。
此刻心中舒畅,便挥手让莫采薇退下。未想穆玄英又往前一扑,堪堪撞到他身上,笑嘻嘻问:“莫雨哥哥,采薇姐姐的名字可是你取的?”
莫雨见他在兴头上,便故意去逗,反问:“是又如何?”
这回穆玄英却不答,又在他身上磨蹭半晌,使够了性子才开口道:“盟里要学书,管得极严,凡所授必不敢忘。先生曾教我一句‘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’,想来跟采薇姐姐的名字是有几分关联的。”
言及此处,头埋在莫雨肩上,被他轻拍数下也不肯抬起来。
莫雨轻笑,说:“浩气盟倒还教你这些。”
“也教别的——”穆玄英拖声拖气地答他,夹上少年人独有的柔软鼻音,听着像是哼哼。却仍旧赖在莫雨身上不下来,又将他散在肩侧的长发拨弄开,理数下,认认真真对着他的眼睛道:“从前师父告诉我,想家时心里难过是自然的事,没什么可羞人的。若是莫雨哥哥想家了,毛毛便多求师父放我来陪伴你,这样莫雨哥哥就欢欣了,也不会再罚其他人。”说罢自己倒不好意思地垂下眼,红着双颊,不再去看对方了。
莫雨冷着声,故作生气模样,说他:“你老大远赶至昆仑,我当是想与我相聚——现在才知是为了几个丫头……”话未说完,被穆玄英匆匆打断,脸又涨得更红,分辩道:“自然是为了见你!”却不知如何解释才能令对方信服,只得往他脸上啃一口,力道重得嗑出几道弯弯牙印。
这下见莫雨忽地笑出声,方才反应过来受了骗。穆玄英年岁尚轻,此时又气又恼,从莫雨身上跳下来,气呼呼躺在榻上。又闹别扭地侧过身,只留他道缩作一团的背影,连斗篷也皱巴巴地压在身下,再不说话了。
“毛毛,”莫雨去戳他腰,要扰得他笑出来,这回却偏偏憋住了不出声。听得莫雨无奈道:“怎还是这般使性子,不见与小时有甚区别,留心憋成个气包。”见穆玄英仍是不理睬,又拿指头戳他几下,放软声音再哄他。
少年这才慢吞吞转过身来,不情不愿道:“那以后不再拿旁人撒气了?”
莫雨替他理好皱成整团的斗篷,又将绸带挽成个利落的结,笑道:
“好,不罚了便是。”
END
-------
注:“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。”出自《诗经·小雅·采薇》,有思亲盼归之意。
Powered by LOFTER